大家好,我是阿承,很榮幸透過主任邀請,在這裡和同學們說說話,除了祝福同學們都能早日返鄕,學業進步外,我還想和同學們分享我的故事,希望大家能耐心聽完我的故事。
波折不斷的幼年
自我有印象以來,我的爸爸一直都在監獄裡面,從小我和姐姐、媽媽一起生活,媽媽因為工作忙碌,時常把我和姐姐丟給不同的親戚照顧,致使我充滿不安全感的個性,對於沒有把握的事或是未來有可能會發生的事總是想個不停,尤其多往負面的部份去想像。六歲以前我就這樣的,在親戚家中住過來換過去,一直到爸爸出獄後,我開始和爸爸同住。
寂寞的童年
上了小學以後,因為乏人照顧,我總是穿著不乾淨的衣物去學校,加上小時候又長得胖,總是懷疑別人看不起我,也無心向學,開始脾氣暴躁,遇見不爽的同學都是先打再說,因此老師不喜歡我,我就更加的自暴自棄,這樣的情緒一直深深困擾著我,讓我變的沒有自信心,一直覺得自已是沒人要的小孩。後來,輾轉住過幾位親戚家之後,我被父親送往中國大陸的叔公家照顧,又是一段新生活的開始。
由於當時已養成靠拳頭解決問題的習慣,因此在大陸就讀時,行為更加乖張,有時甚至不懂自己為何要對他人施暴,明明可以避免發生的衝突,總在我刻意的挑撥下打了起來。後來學了心理學與諮商的課程後,我才漸漸明白,原來一切都是出於防衛機轉的轉移作用,驅使著我對家庭、對學校的不滿加諸在別人的身上,時常叛逆與蹺課的表現,都是 希望大人能多關心我一點,無奈我的生命總缺乏這麼一位關心我的長輩。
由於學籍的問題,我在小六後必須回來台灣就讀,否則我將失去在台灣升學的機會,就在1997年,香港回歸中共的那年,我回到了台灣。
當時我已經十二歲了,開始有了自已的想法與主張,加上天生叛逆的性格,我漸漸不能忍受伯父那樣權威的軍隊式管理,於是蹺家、逃學就成了我向伯父反抗的一種模式,那時,父親又入監獄了,誰也管不了我。
這樣的反覆蹺家、逃學,一直到我小學畢業,進入國中後也只安份了一個學期,就休學不唸了,開始與在外打電玩玩樂的朋友們一起鬼混,殺人、放火、搶劫的事我們不做,不過偷偷錢,打打架、騙騙小孩錢的勾當幾乎是家常便飯。
就這樣,一段時間後,我在家鄉的小地方打出了名聲,身邊的友人愈來愈多,就在朋友的引見下,我順理成章的跟了大哥,進了黑道。我記得很清楚,那年我只有十四歲。之後我的生活,更離不開打或殺了。
叛逆的少年
現在如果有人問我,我喜歡當時打和殺的生活嗎?我會說我並不喜歡,而且感到非常厭煩,但我卻 **非常享受那種和一大堆朋友、兄弟一起吃飯、瞎混甚至幹壞事的感覺,因為這種感覺滿足了我從小不受重視,缺乏愛與歸屬的寂寞感。**因此,對當初的我而言,兄弟就是家人,幫派就是我的家,我又如何能夠退出呢?日子就在善與惡、是與非的良心交戰中漸漸的過去了。
俗語說,夜路走多總會遇見鬼,在十六歲那年我因涉入一宗暴力事件被送入少觀所,在沒有家人保釋的情況下我被判處感化教育,原本稱兄道弟的朋友,一下子成鳥獸散,我再次的覺得我被遺棄了。原來我並沒有因為加入幫派而變的更勇敢,終日依靠人群的我,其實是因為沒有勇氣面對自己。我沒有長大,我還是原來的我,還是那個渴望得到愛,希望被關注的小男孩。
少年輔育院的後少年時期
在輔育院的這段時間,我彷彿從社會的大牢寵被換到少年輔育院的小牢寵,在裡面我又接觸到各式各樣,且來自台灣各地的非行少年,好像幫派的縮影,那時我才知道原來在裡面混得比我好的人大有人在,我又更加的否定自己了。
在少輔院的頭一年,我為了保護自己不受他人欺負,終日與人打架,有時一對一,有時好多個打我一個,我都算不清楚到底與多少人交過手,打過多少次架,也因此我的考評很差,刑期不斷的累積。
但說真的,我真的不愛打架,打架對我而言,只是一種自我保護,是一種不讓他人看穿我懦弱的方式罷了。少輔院這個地方,一向是拳頭見真章,一次次的鬥歐,奠定了我在裡面的地位,漸漸的,我又爬上了少年老大的位置,我又再次體會到被人重視的感覺。
不過有了從前的經驗後,我開始明白,這種所謂江湖的情感是不長久的,甚至有些虛偽,我了解身邊的人只是因為懼怕我的拳頭,或是希望藉由與我拉上關係,在裡面就不會被欺負的心態,才和我當朋友。
我決定不再玩兄弟的遊戲,我想做些有意義的事情,正好當時,從前認識的一位莊姓社工來探望我,令我大為感動,因為我在裡面那麼久了,家人從來沒有來探望過我,於是我對她打開了心房,把我的心聲都告訴他,讓他了解我是多麼的寂寞無助,與渴望得到愛。在她的鼓勵下,我決心開始讀書,於是我參加了少輔院的升學班,並以準備國中基測考試作為我生活的重心,也很幸運的,我遇到了很好的老師,給了我很多的資源與肯定,當時我才發現,原來這才是我所追求的,所謂「愛與關懷」。
立定目標,重新開始的成年早期
那時的我摒除雜念全心致力於課業中,也開始涉獵武俠小說,新詩散文類的書藉,說來可笑,我少年時期對愛情的憧憬與期望全是建築在當時所閱讀的書籍中。後來,我持續的苦讀,社工與老師的關懷也不曾中斷,從他們的言語與書信中,我首次感到,自己是被重視的,也使我更有能量了。放榜當日,我考上國立的工商職校,也是那年輔育院唯一考上國立學校的孩子。
重返社會新生活的開始
在莊社工的幫忙下我順利的進入高職就讀,刻意選擇離鄉背井的彰化,就是希望能夠換個環境,從新開始。一開始也遇到許多挫折,受到學校教官與部份老師的排斥,因為我是輔育院出來的孩子。當時的我既生氣、又無助,畢竟自己從前真的不是那麼地好…。所幸,那時候學校裡還是有許多的好同學與好老師,相信我,願意給我機會,使我又有勇氣面對困境,並以爭取更好的成績,來突顯自己改過的決心。也在那個時候,我開始意識到,有案底的少年犯要重獲新生多麼的不易呀!
立定志向的大學生活
基於想要贖罪和幫助與我背景類似孩子的憧憬,大學我報考了社工系,進入了國立科大,與莊社工的依附關係更加的緊密,她對我的幫助不僅僅是精神上,甚至是物質上與金錢上的,我知道這已超出一個社工對個案應有的付出了,但她說因為我值得。她總是對外說,我是她的孩子,而我也樂於做她的孩子。
幼年時期那種渴望得到愛的缺憾,因為她才得到滿足,因為愛讓我成長,因為愛讓我的人生不一樣了。未來的我,希望能夠成為一位在青少年犯罪領域有所貢獻的社工,將我從莊社工身上所得到的滿滿的愛給散播出去。
最後,與同學分享,許多年前我離開輔育院時,我的導師和我說過一句話:「出去後才是所有困難的開始」。
這句話,讓我感受很深,出去後,會寂寞孤單,我們要學習與寂寞共處。生活難免遇到挫折,我們一定要堅持夢想,努力不輟。只有我們不放棄自已,社會才不會放棄我們。
雖然現在的我,才剛完成大學的實習,生活也尚未有所成就,但我始終秉持著自強不息的精神,度過每一天,並相信自已終有一天會成功。這是我的故事。如果我的故事能夠為同學們帶來任何一點點的啟發與感動的話,請同學們感謝主任與校長,謝謝他們給了我這個機會進矯正學校實習,有機會認識大家。